雾霾封锁下的北京终于迎来一场春雨，那天傍晚，天将黑未暗，我下课从一教回宿舍，路过静园。路灯暗黄一如往昔，青草尚未发芽。车轮碾过路面镌刻着燕京大学校徽的井盖，我抬头才发现身旁就是二院。门锁了，外面挂的写着“历史学系”的木牌也没了踪迹。

一瞬间我开始想念二院。

作者张雪健

我是历史系人，文史哲在静园聚居数十载，不知道这片园子进出过多少先哲大家。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，从此“二院”成为生活里最熟悉的主题。

院子并不大，垂花门进去是一条小道，两边长着青草，并不像五院有高大的树木。爬山虎布满山墙，春天秋天都有别样的景致。时常看见一只高傲的猫在这里游荡，保安小哥喜欢在没有人的夜里读英文，或是写几笔书法。大家都说他的字很漂亮。

静园的房子是旧时燕京大学的女生宿舍，二院也是一样。小楼分成两层，内中有不少隔间，多是老师的办公室，也有用于一二九排练和学术研讨的会议室。走廊里的小窗被铁丝细网封闭着，却经常透出些许外面大树的枝桠，在走廊等老师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抬头看看它们可好。

早有耳闻文史哲三系要从二院搬走，老师们也经常在课上提及，多有感慨办公条件优化的喜悦，但也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之情。可是很长时间里也只是说说而已，去年变成现实的时候人人还都有些诧异。新建的人文学苑在未名湖北，院舍比二院气派的多，和中文系还是相对，但更进一步，相连了起来，像两位兄弟或是老友对坐，有些“分庭抗礼”古义的味道。

但是毕竟不是二院，每次去未名湖北总还是觉得陌生。有学长说，以前大家说去开会都说“去二院”，现在呢？难道说“去5号楼”？总有些怪怪的。

一进门没有了草坪，大厅里见不到熟悉的翦伯赞先生半身像，以往熟悉的结构、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老师办公室，现在都成了空。有时会觉得自己像异乡游子，处处小心，又处处碰壁。多想回到二院，那个时常没有手机信号，但静坐听得见风响鸟鸣的逼仄院子。

很多同学跟我想的一样，我们说好下一届新生来，告诉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二院的故事。也许他们在未名湖北会发生属于自己的更好的故事，但是我们作为过来人，还是想让后生们去二院看一看我们的过去是什么样子。在静园草坪坐坐，唱歌，看星星，回首看得见二院的屋顶，看得见“历史学系”四个斑驳又清楚的字。

咏古怀人是读史者改不掉的毛病，我们在意的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多。二院的故事太多了，很多会被遗忘，但总有一些会被记得。

我常发此幽情，那天在人文学苑出门的时候又一次喋喋不休。老师听了我的话，轻轻地说：“抬头看”。

我抬起头，看见博雅塔。这是我在二院也看得见的景致。

塔是一样的，湖水是一样的，二院的血脉也在继续奔流。

作者简介：

张雪健，北京大学历史学系2011级本科生。江苏卫视《一站到底》“校园风云争霸赛”之后张雪健成了北大同学的新偶像，两年1000本书的阅读量令所有人惊叹佩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