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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大人张鸿祺,为何被称为神经外科“两栖坦克”?

来源:北大新闻网 时间:2025-10-14

继4月获评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后,7月,北京医科大学(现北京大学医学部)1988级本科校友张鸿祺又被提名树兰医学奖。

新闻之外,他更为人熟知的,是那个在手术台前奋战了30余年的“两栖坦克”的外号。这个充满力量感的称谓,精准地描绘了这位北大人30余载的征途:驾驭着显微手术与介入治疗两种尖端技术,如坦克般在人体最精密的“生命中枢”里攻坚克难,为无数绝境中的患者开出一条生路。

张鸿祺(中)在手术中

“两栖”作战:一条道路,两番苦功

“神经外科医生既要像绣花匠一样精细耐心,又要像狙击手一样沉着果敢。”张鸿祺的这句话,是他30年“手术台哲学”的凝练。在神经外科领域,显微手术与介入治疗曾是两条泾渭分明的技术路径。而张鸿祺却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道路——两者兼修、双线作战,将脑血管病的显微手术与介入治疗方法融会贯通,便有人叫他“两栖坦克”。

“别人问我为什么非要同时掌握开刀和介入?每项技术都有一定的局限性,刀用得再好,也不适合当锤子使,医疗技术是为患者服务的,我们要将每项技术的优势发挥到极致,又不能迷恋自己掌握的单一技术。疾病不会按照适合哪种技术而出现,不同技术之间的取长补短,才能为患者提供最优的治疗。”这句质朴的话语背后,却是超乎常人的付出。一般神外医生的技能成才需要7—10年,而要实现“双精通”,则意味着至少15—20年的锤炼。白天在显微镜下“绣花”,晚上在导管室里“穿针”,回家还要复盘录像、对比病例、总结经验……科室的同事回忆,他多少年都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周末。

脊髓血管畸形曾是神经外科的“禁区”,这类疾病曾让无数患者终身瘫痪,张海迪、史铁生皆因其被轮椅禁锢。传统治疗常受到技术的局限,疗效很差。张鸿祺应用“复合手术”技术——先用介入栓塞高风险异常血管,再用显微手术精准切除病灶。这两种看似迥异的工具,在他手中却成了互补的“生命密钥”。他独创的“分层治疗”策略,将手术时间从20小时缩短至8小时,瘫痪风险降低60%,将该疾病的解剖治愈率从不足30%提升至65%。

张鸿祺在手术中

如今,他领导的团队建立了全球最大的脊髓血管畸形病例库,在世界神经医学顶级期刊上多次发表论文,发现KRAS/BRAF体细胞突变在脑脊髓血管畸形发生发展中的核心作用、阐述脊髓血管畸形的自然史、提出治疗难度分级、开辟治疗新路径等,提高了国际学界对该疾病的认识。全世界的学者在探讨这一难题时,都绕不开“宣武经验”与“中国方案”。

源起北医:探索生命“终极奥秘”的种子

1988年,张鸿祺走进了北京医科大学的校门。如同那个时代许多充满理想的高校学子一样,他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强烈的好奇。

人脑,这个“人体的司令部”,以其无与伦比的复杂与神秘,深深吸引了他。他曾说:“拯救生命,帮助人们摆脱痛苦,这是医生的意义所在。”而神经外科,这个当时尚有诸多“盲区”、挑战与风险并存的领域,恰恰点燃了他骨子里那股迎接挑战、探求真理的渴望。

在神经医学当中,张鸿祺坚定选择了神经外科。20世纪90年代初,CT在国内已经普及,而磁共振还很稀罕,整个北医系统只有一台磁共振,而且只能看到大概的脑结构,细微结构根本看不清楚。“那时磁共振成像(MRI)都不普及,很多手术靠的是经验和胆识。”而神经外科医生能够相对直接地看到脑子的结构,直面诸多生命和智慧的奥秘,这也让当时还是医学生的张鸿祺非常向往。“再加上当时神经外科能治好的病确实并不是太多,存在很多的挑战,这也是选择神经外科的一个初心。”

进入临床“实战”后,张鸿祺亲历了昼夜守在患者身旁的艰辛,感受到神经外科患者瞬息万变的特性,感悟到了探寻大脑奥秘的无限魅力,这也坚定了他在这一领域继续深造的决心。

锻造“铁军”,更塑造灵魂

在他的带领下,宣武医院神经外科年手术量超1.5万台,团队被称作“生命中枢的守护舰队”,而张鸿祺,正是这支“舰队”的“指挥官”。他深知,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,只有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“铁军”,才能守护更多的生命。“一个人技术再好,也只能治疗有限的患者,得让更多医生能上手、会治病。”张鸿祺指着科室墙上的团队合影说。

他定下了一条特殊的规矩:每周二早上7点,雷打不动的“闭门会”,全科医生专门复盘上周出现问题的病例。“撕开心里的伤口是件难事”,他说:“但在会上,什么话都可以说,出了这个门,决不允许背后指责。”这种近乎严苛的自我剖析,锻造了团队“全力以赴,尽善尽美,如履薄冰,如临深渊”的科训与灵魂。

他拒绝用刻板的规则束缚团队,反而鼓励“旁逸斜出”的探索,为年轻医生提供最大的成长空间和支持。现在,很多年轻医生快速成长并已经脱颖而出,在临床和科研等方面成为神经医学领域的青年翘楚。

作为国家卫健委继续教育中心神经外科主任委员,他遴选了全国50多家培训基地,与同道一起推动全国神经外科医生的继续教育和能力提升。他培养的200余名学生遍布全国,其中38人已成为学科带头人。

最硬的铁甲,最暖的光

手术刀是冰冷的,但执刀人的心必须是温暖的。在“坦克”般坚毅果决的外表下,张鸿祺始终保有一颗对患者感同身受的仁爱之心。

“如果因为只会一种技术让病人多挨一刀或增加风险,大夫的心里是过不去的。”张鸿祺说。

张鸿祺的资料里存着无数患者的详细信息,其中,28岁阳光帅气的王勉(化名)患者站在加拿大枫树下,笑容灿烂,引人注目。曾被判定“无法治愈”的他经加拿大医院推荐,辗转找到张鸿祺,疫情期间跨国包机、几经周折后,最终一场长达10余个小时的手术,让他重获行走能力。

一位农村患者因担心手术费用躲在病房抹泪,张鸿祺悄悄联系公益基金,自己还垫付了押金;82岁的患者紧张得无法入睡,他手绘彩色血管图,像给小学生讲课般解释手术方案……在张鸿祺看来,医学是科学、人文与艺术的结合。“技术再高,若不顾患者感受,便是失败。”

张鸿祺察看患者资料

获评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那天,张鸿祺刚完成一台13小时的脊髓血管畸形杂交复合手术。被问及对这一台手术的感受,他说:“和30多年前第一次上手术台一样——敬畏。神经外科医生的‘先进’,不在奖章上,而是在手术台上——每一个动作都不能出错,每一个病人都不能被辜负。”

这份仁心与敬畏,不止于方寸之间的手术台,更延伸为北大人“心系家国”的广阔胸襟。

2008年汶川地震,张鸿祺率领宣武医院医疗队加入北京首批抗震救灾医疗队,第二天即奔赴抗震救灾一线与当地医务人员一起救治伤员。从灾区回来后,张鸿祺又投入到奥运医疗保障工作中,担任场边急救医生。2014年,我国启动首批援助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医疗任务,张鸿祺不仅第一个报名,更肩负起医疗队队长的重任。面对当地器械简陋、条件艰苦的困境,秉持着“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治病救人”的信念,在援助半年的时间里,张鸿祺和同事们共完成各种手术治疗500余例,创造了“特多”医疗史上多项第一:第一例复杂颅内动静脉畸形栓塞术、第一例全脑血管造影术、第一例颅内动脉瘤栓塞术……并为特多的神经外科学专业初步建立了培训体系,书写了特多神经外科发展史上一个新的篇章。

30余载,青丝换白发,手术刀的锋芒却未曾因岁月而磨损分毫。那辆无坚不摧的“坦克”之内,始终跳动着的,是一颗回归生命本初的、最温暖的北大人之心。这颗心,敬畏生命,也成就生命。

参考资料:

1.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:当医生成为全国先进工作者 | 神外医生张鸿祺:“两栖坦克”重启生命中枢

2. 宣武医院工会:讲述身边的故事:神外坦克——张鸿祺

3. 北京市医院管理中心:医管榜样 | 张鸿祺:神经外科的“坦克”